故事 | 我们那些天

CW小管家 CW未命名色彩 2022-04-14 21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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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里是CW未命名色彩。

作者 | 小杰

编辑 | 九粒

制作 | 松*

图源 | 网络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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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分仔

总有朋友问我为什么不谈恋爱,我都会反问说,那你先说为什么要恋爱。她们会开玩笑地指着我桌子上的三岛由纪夫的书说,你将来最好不要是这种悲惨老gay。我开心地回复说,求tm之不得,这可是三岛由纪夫。

火火

今天的英国还是在下雨。昨晚我换了新床单,希望可以缓解我的背痘。洗净晾干后的纺织物干燥清爽。我把头俯进床身,大大拥抱着这新来的陪伴。翻身,舒展着伸了个大懒腰,打了个大哈欠;泪水涌出眼眶,困困的。


想到高中。那时我床单被套只是一学期洗一次。六分是高三才来的我们宿舍,和我一张床;他每周六带着只睡了一星期的床单被套回去,周日再带着洗净晾干的它们回来。我喜欢跑到他床上睡觉。有时他会无奈地去我的床,我可以享受一次美妙的睡眠;失败的情况很多样,我们俩试过一起睡,结果被宿管抓到了。

六分仔

我叫他火火,因为他名字里有个“焱”。用叠词可能显得有些肉麻,但对于某些初认识的人却可以拉近关系。高一有几周我们是同桌。大家都叫他多火,只有我叫他火火。是偷偷地在私下叫,他听到后就会边笑边脸红。


我和他很像。每次周末回来,我俩都是各大课代通缉的对象。他比我好一点,至少他会对着带回去又原封不动地带回来的作业叹息;我则会无所谓地跟老师讲,这周看了哪些电影,因为生活太精彩而没时间做作业。他在校比较努力,认真做完九科作业之余还会听讲;但我每天只做三科作业,最重要的事便是和前后的同学分享我“温泉火锅店”的创意构思。


他有次按耐不住好奇,用两节晚自习的青春向我咨询独创的“温泉火锅店”计划。我说要在每个温泉房间放一口锅,让食材顺着温泉,从温泉厨房流到各个房间,顾客们可以边泡温泉边吃。


他觉得光着身子吃饭很野蛮,就问我:锅如果烫到人了怎么办?要是吃的不小心掉到温泉里又怎么办?我说:我再开个保险公司和皮肤科医院,一举三得。


总之我们讨论了企业的筹资、宣传、安全等问题,最后下课铃响起,他说如果要开店可以叫他。我摸了下他大腿说偏不,你又不是四川人又不是湖南人,不懂市场。

火火

我经常会想六分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,以及什么是喜欢之类的问题。有些事看起来很简单——比如那一晚的聚会——它就像一个线头,平时不怎么在意;但想把它扯断的时候,只会越扯越长。


高考之后,我们一群朋友租了一晚别墅。我们买了些食材做烧烤,在客厅里放歌。天渐渐暗下来,虫鸣抹去了白日的喧嚣,晚风拂走了翻滚的热浪。炭火并不像烟火一般绚烂,甚至不如壁炉有氛围感。吃东西喝东西,真心话大冒险。大家相互问谁喜欢过谁、谁最喜欢谁。像是在开始新生活,又像是在继续回忆过去。我们开始自然地摄入酒精,真露Rio百威……我发现毕业之后,大家变化最大的居然是会选择怎样的饮料。


大家还是会笑六分的名字。那是有次考物理,老师说有道选择题全班就他对了。他炫耀了一周,每天都要拿着那张卷子在我脸前用手指弹弹,配合着啧啧的声音说六分,这可是六分。但是又有次考试,有道选择题全班就他错了。从此大家都叫他六分仔。


大家问“六分,你喜欢过谁”,六分朝我努努嘴,说“他”。大家起了哄。六分笑着说,他也喜欢我的,不信问他。大家这一齐看向我。我笑着点点头,说喜欢喜欢,最喜欢了。人群又爆发出“哦~”的声音。我俩也笑了。

六分仔

几周时间,座位就换了;高一下,他去了理科,我去了文科。我们经常在打水这种可以偶遇全年级同学的活动碰见,然后相互取笑,问上周周末写作业了吗。我们还有线上联系,比如我在朋友圈发这周的不小心打翻了乌龙茶,给床喝饱了;他会说原来迟到了是因为这个,笨猪。


我觉得火火变帅了。他从原来跟我差不多高,变成了180+的个子;本来有些圆圆的肉脸,变得越来越棱角分明。他有时走过我的班级,头高过窗户地往里看;如果我俩视线碰到了,他就会眯眼睛笑,算是跟我打招呼。


我的朋友们也注意到他了。她们纷纷问我那是谁,怎么和我这么亲密。我说是没分班之前的同学,人挺好玩的。她们穷追猛打,“这还不在一起”。我笑着说,我可是直男。她们笑得比我更大声,说是看见男的那里就直的直男?我们笑得像有病。


到了文科班之后我很不开心。我原来的同学可以跟我一起声讨,要求老师归还没收的mp3和小说;但这个班的人都很乖,即使有意见也只会忍气吞声。我很生气,天天生闷气。我还是懒得写作业,天天得过且过。


但是他的成绩开始变好了。年级龙虎榜上每次都有他的名字。我望着那我从没达到过的排名,心里开心又敏感。

火火

吃喝玩乐之后,有些人想去睡觉,有些人想继续玩。于是大家纷纷离开客厅去往卧室。我们房间是原来宿舍的四个人,我和六分一张床,另外两个人一张床。隔壁房间的一个人来我们这一起打王者,一直到两点多,他说太困了,回去睡觉。另外两人也说睡觉了。


不一会儿,鼾声便响起了。我和六分同时看了眼对方,笑了出来。我问他带耳塞了吗,他说没有。那怎么睡着?不睡了,你陪我聊天。我笑着说,你最好能熬到早上。他说看谁熬不到。说罢把手伸到我腰间挠痒痒。我说不如来玩游戏吧,他来了兴趣,问玩什么。我笑着说吃饼干那个,他说好,然后下床去找饼干。


我们的鼻息触碰到对方的脸,中间的百丽棒只剩下短短一截。他看着我,轮到了我要吃下一口。我们俩都摘了眼镜,我只能看到他的眼睛,和他鼻梁上还有印记的脸。我看着他,慢慢吻了下去。


他的嘴巴轻轻翕动着,像是同意了我的亲近。这感觉很奇妙,我伸手触摸他的脸,柔和地吮吸、缠绵。他把手放在我的背上,来回地抚摸着。


夜里很安静。房间里有两个舍友打着不算大的呼噜声,其间混杂着我们沉重的呼吸声。他的手开始用力,把我们抱紧。我们都有了反应。他的手往下移动,我握住他的手腕,同时停了下来。


他没说话,着看我。我有些心虚,抱了抱他,说睡觉吧。

六分仔

高二下学期,我和班级的关系很不好。矛盾从班级延伸到宿舍,我看不惯每个人。我无法调和这种矛盾,索性就提出了换班和换宿舍。最后我换了宿舍;而文科班只有两个,“抬头不见低头见的,换班影响不好”,我只能继续待着。


高三我便进入了新宿舍,里面正好有火火。我们还是一张床,隔壁几个宿舍的朋友来开玩笑,说我俩再续前缘。我看着新宿舍和好朋友,很开心地进入了高三生活。


我和火火在同一层楼,会一起去教室、回宿舍。我开始认真学习。晚上一起回宿舍的时候,我会用晚上刚背的单词考他。宿舍的人都在晚上洗衣服,熄灯后窸窸窣窣地偷着吃零食、泡面。我会用指尖顶下火火的背痘,叫他少吃点,分我多一些。


我还私藏着手机,拍了大家很多黑照,火火的最多。


我有次带了床单和被套回去洗,那是我两年来的一次突发奇想。我突然克服了一点懒惰。那周火火总来我的床上玩,说我的床舒服、干净。他有时耍赖皮,我只能到他的床上睡。他的床有点油,枕头和被子上都是浓浓的他的味道。说不上好闻,也没办法形容,是他身体上肉的味道、人的味道。之后我每周都会洗床单被套,想让他多来找我。


有次我想把他赶走,但两个人都不想动,索性一起睡了。我们睡得都很沉。我的手搭在他身上,能感受到他均匀的起伏。他很柔软、安静,让我睡得也很舒服。他不爱盖被子,我总要匀点帮他盖着。后来宿管查房发现了我俩,他就回他的床睡了。我摸着他原来的地方,闻着他的味道,继续睡着了。

火火

那晚我没有睡好。我其实不习惯外面的床,即使它可能比我的要干净。闭着眼,迷迷糊糊地等到了天亮。我觉得该是回去的时候了,便起身整理了一下。临走前,那两个舍友还在打呼噜,六分则没什么动静,有规律地呼吸着。我看了他一会,低头说他笨笨,然后在微信群里说我先走了,大家记得AA。


我很少熬通宵。就算是兴奋的假期,也不会超过三点睡。我明白自己应该有健康的体魄,良好的习惯和清晰的意识,也努力做到知行合一。在每次闭眼准备入睡前,我会思索几个小时后我要做什么,先做什么;每次睁眼后,我会捡起我的记忆碎片前进。有时我虽无法完成目标,但那不意味着那没有价值:那只是我因为懒而没做的事。


我坐上最早的地铁。车厢里没什么人,还没到上班族集中坐车的时间。我耳边一次次响着广州地铁的提示音,每次都有粤语英语普通话,停车前要念一遍,停车后要念一遍。我有些厌烦,想听歌遮盖掉这听了许多年的声音。去包里翻翻,我发现耳机不在,于是拿出手机发消息。我又可以和六分见面了。

六分仔

我和火火冷战过一次。他突然不找我一起走;有时候我去找他,他还会叫我陪他等别人。我不喜欢这样,但他不以为然。我很生气,也想用疏远让他试试被相对剥夺的滋味,可他没什么反应。朋友们说我有点依赖他,直男可能不会考虑这么多,让我想开点。但我觉得与其不亲密,不如不做好朋友。


我想和他比他和别人近。但我做不成,更处理不了我的情绪。一个好友听完我讲这件事后,很快地跟我说:如果你想和他玩,那就去和他玩;你和他在一起开心,那就足够了。我当时质疑了几句,如在他那我就是没别人重要。但好友说,你明明不想冷战,为什么还要这样呢。我无言以对。


那天晚上回去后,我特意和他一起洗衣服。他看见我来,笑了笑,然后腾出一点地方。我跟他说以后我想和他一起玩,不用每天。他说好。我很开心,突然亲了下他的脸,然后放声地笑着。他啧了一声,佯装不满地看了我一眼,继续洗衣服。


我好喜欢他的反应,可爱死了。

火火

那次我们约了吃饭和看电影。看的是星际穿越。六分很喜欢看电影,说要是早出生一点就去英国拜库布里克为师。还说他看电影一般不看第二遍,这部和千与千寻例外。我看着他激动的眼神、闪亮的眼睛,心想他真是热烈的人。


吃的是粤菜。六分是不能吃辣的湖南人。在学校他曾逞能吃过一个泡椒凤爪,然后汗如雨下,用了很多纸。我们说说笑笑,约着暑假再出来,有空一起打王者。他问我要去哪所大学,我说可能要出国读书,还要早点过去适应一下。他把耳机递给我,说一路顺风。


音乐在营造孤独感。他伸手过来牵住了我的手。他的手细嫩柔软,手指纤细灵活;与他相比,我的手像是钝拙的铅笔,指节大而突出。我们的手握了一会,我先拿开了。最后他看着安妮海瑟薇在汪洋中,伤感地说,她可能再也无法碰见爱她的任何一个人。

六分仔

高三很快就过去了。高考前一天,我借了火火的外套穿,跟他说谢谢和高考加油。


高考后,我把教科书留给了阿姨,带回来了没用过的活页纸;校服也放在了回收处,只留下了穿着的那一套。我感觉那些是我留不住的东西。日子好像变得扭曲了起来。没有作业没有起床铃没有班主任,我也没再吃过泡面,也没有一星期洗一次床单被套。


我其实更喜欢在学校。家里和父母紧张的关系简直让我窒息。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玩手机、看电影。我感觉什么都没做,但是耗尽了力气。火火的日子倒是过得不错,今天和父母去喝早茶,明天和同学去喝酒。我想着会不会和他上同一所大学,但他说等出分再说。


我在试着等他。在学校我有等到过,也有没等到的时候,不知道这次怎么样。

火火

我确定了出国的时间,他说要送我礼物。我们约了一顿火锅,他说这顿他请。


六分是那么鲜明,在人群里一眼就可以认出来。他点了番茄,我点了麻辣,翻滚的两抹红色像是夏天的白日和夜晚,相似又分明。我点了重麻微辣,是六分喜欢的选项。他笑着说,去国外可能吃不到这样便宜好吃的火锅了。我说,那多点点鸭肠毛肚之类的。


桌上,他给了我一个U盘,说里面有东西。我也把准备的库布里克全集光盘给了他。临别时我们抱了抱,他说一路顺风,我说多保重,回国联系。


U盘里面有一张图片。纯黑的背景上印着一些火苗,金色的字写着“温泉火锅店终身会员”。我把图片转发给他,说一言为定,说到做到。他回我说,不来不是好男儿。

六分仔

大概从13岁开始,我就对分别很敏感。小学毕业后,我跟一位不怎么熟的同学碰巧吃了顿饭,分别前他说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。当时我觉得很夸张,毕竟未来和地面一样一望无际,我们还有很多可能。


后来我发现他说的是对的,于是把每次可能是最后的分别,都当作最后的机会。人们都期待于、感动于久别重逢,在现在怀念过去、争取将来。人们需要做大大小小多多少少的事,人们每天要结交很多好人坏人熟人陌生人;人们会像跳楼机一样起伏动荡,人们会工作会休息。人们会告别曾经的朝夕相处,到时陪伴人们的,更多是真正的朝和夕。


所以每每想他的时候,我都会看看天。白天和夜晚,总是比我们更永恒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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